虽然浙东农民是这样做的,但是按照古时候祭祀神鬼的礼俗来说,就不合事理了。不过,如果用当今的情况来看一看,那么这些无名的土木偶像几乎就不值得怪罪了。为什么呢?因为古时候祭祀,岂不是为了死者有功德,他们生前抵御了大灾难,对抗了大祸患,所以死后受到活着的人们用畜牲品祭祀。那些无名的土木偶像,不配与抵御灾难、对抗祸患的人相比,这不合古时候祭祀的事理,就明白了。当今庙堂上,像野庙里那些雄壮而刚毅、黝黑而魁梧的将军,是有的,像那些温和而忠厚、白皙而年青的郎官,是有的。他们登上台阶,坐在高堂上筵宴,听着音乐,吃着美食,出门坐车马,随从一大群,其实都是野庙里的将军,郎官之类泥塑木雕的神鬼,对解除人民的痛苦,医治人民的病痛这些事,他们从来不曾放在心里。但是,对于供奉却不放过。如果有一天老百姓对他们表现得稍微怠慢一点,那他们就会派遣凶狠的差吏来找你算帐。他们滥用刑罚拷打百姓,逼迫百姓纳贡。这跟那些泥土捏的、木头刻的鬼神对百姓的祸害,究竟哪个轻,哪个重呢?平常在国家没有发生变乱的时候,这些武将文官就被看作贤良,一旦国家发生变乱,应该忧虑,报效国家的时候,他们却逃避艰难,脆弱胆怯,一个个困顿颠扑,狼狈逃窜,或者当个保命的囚犯俘虏。这些人乃是戴着官帽,说着人话的土木偶像,又何必管他们是否真土木偶像呢?所以说,用当今的情况来看一看这些无名的土木偶像几乎就不值得怪罪了。紧接着题诗一首,放在碑文之后:泥捏木刻的鬼神,偷吃我百姓的酒浆和牲畜,这本来就名不正;像土木鬼神一般的上智们,盗窃我国君的奉禄和爵位,这又当何论?达官贵人们的奉禄厚,爵位高,土木鬼神们的祭酒薄,供品少,对他们这不同的供品,谁又能说错了呢?看看我树立的这块‘野庙碑’吧,就知道其中的悲哀和忧愁有多大。
此文风格特点,嬉笑怒骂,严峻冷隽,引人入胜,发人深省。作者和读者杂谈感想,启发开导,摆事实,讲道理,爱憎是分明的,但感情的表现形式却是复杂的。《野庙碑》是一篇讽刺杂文。文章的题目便发人兴味,是为一座不知名的乡野神庙撰写的碑文。
从艺术上看,这是一篇用传统碑文体裁写的杂感。或者说,是用杂感形式来发挥讽刺艺术力量的一篇碑文。因此,它不但具有杂感所要求的现实性、议论性、知识性和趣味性,更具有文学艺术上的典型性和形象性。具体地说,它大体上有以下几个特点:首先是冷眼旁观,谈古论今,思想深刻,笔锋犀利。作者对于大唐帝国官僚是冷眼旁观的,冷淡、清醒、客观、无情。他这篇文章并不要给朝廷进谏,而是要说给有识之士以及黎民百姓听的,所以他像聊天似地谈古论今。他从碑的原始沿革谈到为野庙立碑,又从野庙供奉的土木偶像谈到农民被自己创造的无名偶像束缚压榨,再从古代祭祀谈到当时养官,等等,见解深刻,笔锋尖锐,鞭辟入里,抓住实质,逐步阐发主题思想,抒发作者的悲愤感慨。
其次是热嘲冷讽,说东道西,痛心愚昧,痛恨腐朽。作者对不同讽刺对象抱着不同的态度,所以全面而有说服力。他对人民的愚昧是痛心的,所以施以有情的热嘲,抒发深情的悲哀。对那些无名的神鬼偶像则以嬉笑的嘲弄,指指点点,这个黑大个儿叫将军,那个白面书生是郎官,尊贵的老太婆就是姥姥,漂亮的少妇人就叫姑姑,仿佛在欣赏雕塑艺术,令人发噱。而对文官武将,就是严峻的揭露,无情的冷嘲,尖锐的讽刺,凌厉的怒骂。但是,嘲弄讽刺的方式仍是从谈论中随时投射,好像说东道西,拉杂不拘。此文各个段落,层次之间并无严密的逻辑结构,需要谈论什么,就开个头谈起来,转过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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