臣下先前曾和三十六个人奉命出使西域,倍遇艰险灾难;自从孤守疏勒以来,至今五年;西域的情况,我比较熟悉。询问他们城郭的大小,都说依靠汉朝与依靠老天一样。由此验证(是:指示代词,此)(效:验证),那么葱岭(古代对今帕米尔高原和昆仑山、天山西段的统称)的道路就可以打通;葱领一通,那么就可以攻伐龟兹了。现在我们应该封龟兹国的侍子(古代对入侍中央王朝皇帝的诸侯或属国的王子[具有人质性质]的称呼)白霸为龟兹国王,派几百名步骑兵护送他回去,与各国军队联合。短时间内,龟兹就可以捉拿了。以夷狄攻夷狄,这是上好计策啊。臣下看到莎车、疏勒两国田地肥广,草牧丰饶富庶,不同于敦煌、鄯善两地;在那里驻军粮食可以自给自足,不须耗费国家的财力物力。而且,姑墨、温宿二国国王,又全是龟兹国所册立的,不是那两国的族人,互相嫌恶、困苦(更相:互相),其形势必定导致出降和反叛。如果二国来归降我们,那么龟兹就不攻自破了。希望批下我的奏章,让我得以相机处理西域事务(参考:参验时机、形势等各种因素),果真有万分艰险,我就是死了又有什么遗憾?臣下班超微不足道,特别承蒙圣上护佑,私下希望尚未就死(之时),能够亲眼看到西域平定、陛下举起预祝万寿无疆的酒杯,进献功劳于祖庙,向天下颁布特大喜讯。
奏章上达,汉章帝觉得这事情可以成功,商议要派兵。平陵人徐干一向与班超志同道合,上书愿意自告奋勇前去帮助班超。建初五年,章帝就封徐干为代理司马,率领解除徒刑的人和自愿随行的一千人投向班超。在此之前,莎车国以为汉兵不会出动,便投降了龟兹国;而疏勒国的都尉番辰也跟著反叛。正巧徐干率军恰好赶到,班超就与他共击番辰,大获全胜,杀敌一千余人,活捉了很多俘虏。班超攻破番辰之后,想乘胜进攻龟兹国,考虑到乌孙兵力强大,应当依靠他的兵力,于是上书朝廷道:“乌孙是西域大国,控弦(引申为善射的士兵)十万,因此武帝时曾将细君公主远嫁和亲,到西汉宣帝刘询(前73-前49年在位),最终朝得乌孙兵的援助。如今(朝廷)可以派遣使者前去招抚慰问,以使乌孙国能与我们同心协力。”章帝采纳了这个建议。建初八年,晋升班超为将兵长使(东汉时为府郡掌管兵马的长官),特殊赏赐军乐和仪仗旗帜(假:鼓吹幢麾的仪式,大将才可具备,班超不是大将,所以用“假”,有特殊赏赐之意)(鼓吹:泛指军乐),任命徐干为军司马,另外派遣卫侯李邑护送乌孙使者回国,携带去赠送给乌孙国王部属各种精致的丝织品(大小昆弥:昆弥,乌孙国王称号)。李邑刚行至于阗国,正碰上龟兹在攻打疏勒国,恐怖不敢前进,因而上书说开通西域的事业难以成功,又大力诽谤班超拥抱爱妻、抱著爱子,在西域享乐,没有顾念国内的心思。班超知道这事,慨叹说:“本人没有曾参(春秋鲁国人,孔子弟子)的贤德,而遇有多次加来的谗言,恐怕要被当世的人所怀疑了”于是让其爱妻回国。章帝知道班超忠诚,所以痛切责备李邑道:“纵然班超拥爱妻、抱爱子,思念回家的士兵千余人,为什么都能与他同心同德呢?”并命令李邑听从班超的节制调度,诏告班超:“如果李邑能胜任在外事务的话,便留下办事。”班超随即派李邑带领乌孙国的侍子还归京城。徐干对班超说:“李邑先遣亲口诋毁你,想要败坏沟通西域的大业,如今你何不借著诏书留下他,还派他护送乌孙国侍子吗?”班超说:“你说的话多么浅陋啊!因为李邑诋毁过我,所以今天派他回去。自己反省没有毛病,为什么要害怕别人闲言碎语?为了自己的一时痛快而把他留下来,并非忠臣啊。”
第二年,朝廷又派遣代理司马和恭等四人率领八百兵士归从于班超,班超便发动疏勒、于阗兵攻打莎车王。莎车王暗底里派使者串通疏勒王忠,以重利诱惑他(啖:利诱,引诱)。疏勒王忠于是反叛,跟随莎车王,西逃固守乌即城。班超于是另立疏勒王室的府丞成大为疏勒王,发动所有不愿谋反的人去攻打忠。双方相持了半年,因为康居王派精兵援救,班超难以攻取乌即城。这时,月氏与康居刚刚联姻,关系亲密。班超就派人赠送很多精致的丝织品给月氏王(赍:送物给人),让他明白开导康居王。康居王于是撤兵,押解忠回疏勒国,乌即城随即向班超投降。又过了三年,忠去劝说康居王,向他借兵回国占据桢中城(系疏勒所有),暗中与龟兹谋划,派人向班超假投降。班超心里知道他们的阴谋,但表面上假装答应接受投降。忠一听大喜,马上带领轻骑谒见班超。班超暗中部署军队等候,为其设置帷帐,安排音乐。巡行斟酒劝饮后,就大声呵斥部下捆忠斩首,趁势击溃他的随从,杀敌七百余人。西域南道于是就畅通了。
第二年,班超发动于阗等国的军队二万五千人再次攻打莎车。但龟兹王派左将军发动温宿、姑墨、尉头等国五万军队去援救莎车。班超就召集了将校和于阗王商议道:“眼下我们兵少不敌,为今之计不如(表面上)各自散去,于阗军从这里向东而去,我就从这里向西归去,可以等到夜黑击鼓为声而进发。”暗中释放所得俘虏。龟兹王得知,非常高兴,亲自率领一万骑兵到西边拦住班超,温宿王带领八千骑兵到东边去拦截于阗军。班超得悉两支敌军已经出动,秘密召集各部拢兵,鸡叫时分,飞驰奔袭莎车军营。莎车军大惊乱逃,联军追击歼敌五千多人,缴获他们大量的牲畜财物,莎车王于是投降。龟兹等国因此各自撤退散去,班超自此威震西域。
第二年,皇帝下诏说:“以往匈奴独自据有西域,侵犯劫掠河西(地区名),永平末年,城门白天(也须)关闭。先帝深深怜悯边疆的老百姓遭受敌寇残害,就命令将帅出击西部地区,攻破天山,兵临蒲类国,取得车师国的城池;各国受到像听见打雷那样害怕,像回声那样地呼应,于是开通西域,设置都护。而焉耆王舜、舜的儿子忠,独自违反正道,犯上作乱,倚仗该国的险要关隘(隘:险要的地方),推翻西域都护府,并加害到都护府官吏。先帝看重百姓的生命,害怕兵役的兴起,所以派遣军司马班超安定于阗以西。班超于是越过葱岭,抵达悬度(古山名);出入二十二年,(各国)没有不服从的。改立各国的国王,并安抚各国的人民。不动摇中国,不苦士兵;使得远方夷人地区和睦,统一不同民俗的人们的心态;而行上天的惩罚(指帝王的征伐),除去旧耻辱,以报阵亡将士的仇恨。《司马法》(古兵书名,作者不详)说:‘(对有功之人的)奖赏不要超过一个月才给,为的是要人们很快看到做善事的好处。’(其:语气副词,表示祈使或命令)封班超充当定远侯,封以一千户之地为采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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